纪录片《山河岁月》解说词脚本——第九集：战斗在罗霄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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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江西吉安。孙景玉老人已经92岁了，依然能够清晰回忆起许多过去的事情。【同期声】井冈山管理局原副局长，孙景玉：“这个路不太好走，我跟主席说这个路不太好走。毛主席说，我万万相信没有走不通的路，路是人踩出来的。”半个多世纪前，担任井冈山管理局副局长的孙景玉幸运地成为了一段历史的见证者。1965年，毛泽东终于完成了一个心愿：重上了一次井冈山。此时，距离毛泽东率领朱毛红军离开这块红色根据地已经过去了36年。回想往事，不禁感慨万千，当年的朱毛红军早已成为了一段不朽的传奇。【字幕】湖南，浏阳市，文家市镇；毛泽东（1893-1976）距离井冈山280公里的湖南文家市，今天只是地图上一座不起眼的小镇。九十多年前，这里却是暗流涌动。1927年9月19日夜晚，文家市里仁学校的礼堂内，秋收起义的部分军事将领与前委书记毛泽东就部队下一步的方向产生了激烈的争论。十天前，由毛泽东领导的湘赣边界秋收起义爆发，起义部队分别从江西省的修水、安源、铜鼓等地出发，准备会攻长沙。但起义军攻打中心城市受挫，相继失利，部队从最初的五千多人锐减到不足一千五百人。毛泽东果断改变计划，率部退却，向文家市集中。【字幕】湖北，武汉市，八七会议会址；油画《八七会议》，沈尧伊（2000年）开展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总方针，是在武汉召开的八七会议中确定的。出席这次会议的毛泽东在发言中突出地强调：“以后要非常重视军事，须知政权是由枪杆子中取得的。”会后，瞿秋白征求毛泽东去上海中央机关工作的意见。毛泽东表示：“我不愿跟你们去住高楼大厦，我要上山结交绿林朋友。”8月9日，毛泽东出席中共中央临时政治局第一次会议，会议决定，毛泽东以中央特派员的身份回湖南传达八七会议精神，改组中共湖南省委，领导湘赣边界秋收起义。也许在这一刻，曾经写出过《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的毛泽东就在中国革命的城市与乡村之间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持续了一整夜的文家市会议终于有了结论，毛泽东艰难说服了大家以前委书记的名义做出大胆的决定：放弃攻打长沙，向南转移到敌人统治力量薄弱的罗霄山区寻找落脚点，再图发展。毛泽东率秋收起义余部南进途中，遇到了秋收起义前派往江西省委汇报工作的共产党员宋任穷。当时只有18岁的宋任穷带来了江西省委的一封密信。在信的结尾提到，江西宁冈县有一支受中共影响的武装，大约有几十人枪，是可以借助的力量。江西省委信中提到的武装，是由王佐、袁文才所领导的农民军。1926年，袁文才加入中国共产党，这支“占山为王”的队伍开始接受党的领导。在井冈山革命博物馆中保存着一封袁文才写给毛泽东的信件：“毛委员，敝地民贫山瘠，犹汪池难容巨鲸，片林不栖大鹏，贵军驰骋革命，应另择坦途。”书信中，字迹飘逸，措辞文雅。【同期声】孔继宁，毛泽东外孙（2016年采访）：“毛泽东提出了同袁文才合作的想法，可是各有一百五六十人、六十支枪的袁文才、王佐却对毛泽东率领的这支队伍心存疑虑。当时有人主张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毛泽东说我们不能采取大鱼吃小鱼的吞并政策，不能只看到几十个人、几十杆枪的问题，这是个政策问题，要积极地争取改造他们，使他们变成跟我们一道走的真正革命武装。”10月6日，毛泽东只带了几名随从人员来到宁冈大苍村会见袁文才。袁文才为防止有诈，在林家祠堂埋伏二十多人枪，随时准备出手。没想到，毛泽东不但送上一百条汉阳造（步枪）作为见面礼，并且详细解说了团结大多数人的革命政策。这次见面出乎袁文才所料，他当即同意红军在茅坪落脚，答应上山做王佐的工作。毛泽东率领的秋收起义队伍终于在井冈山茅坪驻扎了下来。毛泽东率部上井冈山不久，中共湘南特委代表周鲁也来到井冈山。他指责井冈山部队“工作太右”，并带来了中央开除毛泽东党籍的决定，后来才知道这是误传。当时，远在上海的党中央眼光正牢牢地盯着大城市。从1927年秋季开始，中国共产党在10多个省发动了数百次旨在夺取中心城市的武装起义。在国民党优势力量的剿杀之下，这些起义几乎都遭到失败。一次次斗争，一次次失败，残酷的现实告诉中国共产党人：学习俄国通过城市武装起义攻占大城市来夺取革命胜利的道路，在中国是走不通的。【同期声】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王新生，研究员（2016年采访）：“在毛泽东一生中，他把握了一点，首先是保存自己，保存自己才能消灭敌人，保存自己我才能发展自己。所以这点就是和当时‘左’倾冒险的思想，它是有冲突的。”这是一段苏联摄影师拍摄于1928年5月的影像，记录的是国民党高层祭奠北伐英烈的场面。画面中蒋介石、冯玉祥、李宗仁、阎锡山等各路巨头谈笑风生，背后的中国却风起云涌。控制各地的大小军阀们担心被蒋介石吞并，中国大地上上演着一幕幕合纵连横的政治悲喜剧。风云突变，军阀重开战。毛泽东敏锐地意识到，各地军阀的矛盾中，弱小的红军可以在夹缝中寻找到宝贵的生存空间。毛泽东选定的井冈山介于湖南酃县和江西宁冈、遂川、永新四县之交，总面积约四千平方公里。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对于实力疲弱的共产党武装是一块很好的落脚点。【字幕】江西，吉安市，朱毛会师旧址；油画《井冈山会师》，林岗（1975年）；彭德怀，滕代远1928年4月，毛泽东率领的秋收起义部队和朱德、陈毅率领的南昌起义军余部及湘南农军在宁冈砻市会师，合编为工农红军第四军。之后，彭德怀、滕代远率领平江起义创建的红五军主力也上了井冈山。“为了充饥，我们只好把竹笋砍下来，剁成一块块的放在一口大锅里煮，也没有盐放。有的竹笋纤维已经很长很硬，咬也咬不动，嚼得多进得少，吞下去的只是一些水和渣子，肚子还是饿的。”这是年仅17岁的红军女战士曾志对井冈山最早的印象。1928年，曾志在湘南起义后，跟随起义部队上了井冈山，当时她还怀着四个月的身孕。为了照顾曾志，组织上安排她担任了小井红军医院的党总支书记。秋天的井冈山浓雾伴着细雨，温度非常低。白天，曾志与战士们一起收集竹笋充饥。晚上，就和几个女病号挤在一间房子里。大部分人连夹被都没有，仅用禾草遮身。因为粮食紧缺，部分战士产生疑惑，说咱们吃得这么差，毛委员吃的肯定和咱们不一样。种种议论让曾志听后产生怀疑。中共湘赣边界第一次代表大会期间，曾志与毛泽东成为邻居，两家人共同生活在八角楼上。为了了解真实情况，她先后两次在吃饭的时候突然闯进毛泽东的家，掀开他家的锅盖，看看到底做的是什么。结果，两次看到的都和他们吃的一样。她这才相信，毛泽东真的没有搞特殊，始终和红军战士们同甘共苦。三十年后，在一次会议中，担任广州市委副书记的曾志向毛泽东汇报工作，提起当年井冈山上掀锅盖的往事，毛泽东戏言：你这个小同志，一贯不信任我。在座众人不禁莞尔。1928年5月起，井冈山革命根据地设立贸易委员会，向国民党统治区输出根据地盛产的茶叶，交换根据地急缺的粮食、药品等物资，创造性地进行了“红白贸易”。【同期声】刘建，朱德外孙（2016年采访）：“挑梁上山，也成了红军的一项经常性的工作。在那段艰苦的日子里，爷爷（朱德）也是经常的亲自带领着战士们下山挑粮。”井冈山西麓有一条通向湖南的小路，曲折蜿蜒，最窄处仅容一人通过。这条小路曾经是井冈山红军的生命线。1928年5月，朱毛红军掀起了热火朝天的挑粮运动，当时已是42岁的朱德在军务繁忙的情况下依然亲自参加挑粮运动。在他的带领下，红军每天往返100余里，靠着肩挑背驮把从国民党统治区购买的粮食运上了井冈山，终于解决了革命根据地的给养问题。1963年，朱德委员长与夫人康克清重上了一次井冈山，当年挑粮上山的红四军军长已经是77岁的老人。在井冈山博物馆，朱德端详着自己曾经用过的扁担，久久不愿离开。1928年5月，中共湘赣边界第一次代表大会选举产生以毛泽东为书记的中共湘赣边界特委。会后，湘赣边界工农兵苏维埃政府在宁冈茅坪仓边村成立，袁文才任主席。1928年5月至7月，井冈山根据地各县掀起分田高潮，同年底颁布井冈山《土地法》。分得土地的广大贫苦农民从各方面支持红军和根据地的发展。井冈山根据地的建立，为中国革命探索出了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正确道路。1928年8月下旬，毛泽东率领红军主力跳出外线作战，井冈山上兵力空虚，湘赣两省国民党部队集结四个团向井冈山进犯，意图一举攻下井冈山的西大门——黄洋界。危急时刻，贺子珍提醒指挥作战的朱云卿：修械所里还有一门正在修理的迫击炮可以使用。朱云卿喜出望外，但没想到仅有的三发炮弹前两发还是哑弹。当第三发炮弹发出时，奇迹出现了，这枚炮弹意外地命中了三千米外湘军的指挥所。山下进攻的湘军以为红军主力已经回援，便匆忙撤退。率部返回井冈山的毛泽东兴奋地写下了《西江月·井冈山》：“早已森严壁垒，更加众志成城。黄洋界上炮声隆，报道敌军宵遁。”2019年12月，非洲，斯瓦科普蒙德市，91岁的纳米比亚国父努乔马至今依然记得他在中国时学到的一句口诀。【同期声】努乔马：“毛主席教导我们：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句口诀曾作为人民军队在敌强我弱条件下广泛开展游击作战的指导性方针，而它的发源地就在井冈山。【同期声】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姚有志，战略研究部原部长（2016年采访）：“井冈山斗争的军事经验就是在1928年5月毛泽东和朱德两人商定后总结出来的十六字方针，就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后来我们可以概括成就是一种游击战。”1928年底，国民党湘赣两省军队六个旅三万余人在何健、金汉鼎的率领下，分五路对井冈山根据地发动第三次“会剿”。井冈山红军面临着成军以来最大的危机，不但敌军大兵压境、兵力对比悬殊，而且“红白贸易”断绝、给养困难。毛泽东决定，避开敌人主力，“围魏救赵”，率领红四军主力跳出外线作战。脱离根据地作战的红军处境艰难，首战大余失利后，再战平顶坳、崇仙圩、圳下、瑞金皆失利。2月9日，红四军主力转战至赣南大柏地。在大柏地，毛泽东终于发现了战机。尾追红军的国民党刘士毅部与大部队脱离，孤军深入，部队已十分疲惫。毛泽东当即决定，利用大柏地的有利地形采取伏击手段将其歼灭。1929年的农历除夕夜，红军是在战斗中度过的，主要兵力埋伏在瑞金通往宁都道路两侧的高山茂林中，一部分兵力引诱刘士毅部进入伏击圈。第二天，大年初一下午，当国民党军第十五旅两个团被诱至口袋阵底部时，红军伏击部队突然发起攻击，打乱了敌军部署。【同期声】刘建，朱德外孙（2016年采访）：“被红军围住的敌人这时像发了疯似的，拼命地向红军冲杀，企图打开一个缺口，冲出一条生路。敌人把十几挺轻重机枪都调来，集中在一起向红军坚守（的）一个山头猛烈地射击。”生死存亡关头，平时很少摸枪的毛泽东也拿起一把枪，带着警卫向敌军阵地冲锋，朱德又一次给枪装上了刺刀。激战到中午，终于将第十五旅两个团大部歼灭，俘虏八百余人，缴获枪八百余支。大柏地战斗是红四军下井冈山后的第一个大胜仗，从此扭转了下山以来的被动局面，陈毅称之为“红军成立以来最有荣誉之战争”。【同期声】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徐占权，研究员：“这个井冈山斗争经验很丰富了，创造了工农武装割据的经验，这对于开辟中国革命的武装道路具有深远的意义。从军事上讲，毛主席也创造了很多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后来很多的战略战术都是在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字幕】江西，井冈山市，茅坪毛泽东旧居；毛泽东与警卫员合影，摄于瑞金；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合影，摄于瑞金；红四军部分指战员在延安合影（1937年）在八角楼昏黄的油灯下，毛泽东写下了《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和《井冈山的斗争》两篇给中央的报告。土地革命、武装斗争和根据地建设三位一体，毛泽东的工农武装割据思想在井冈山斗争中逐步成形，这标志着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年轻共产党人终于找到了一条适合中国革命的道路。2016年春节前夕，习近平总书记专程来到井冈山，瞻仰革命旧址，看望老区人民，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到井冈山。在八角楼革命旧址，习近平说：“伟大的理想信念要有扎实的理论基础，井冈山道路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经典之作，从这里革命才走向成功。”行程万里，不忘初心。井冈山已经成为一代又一代中国共产党人汲取力量的源泉。
